晚風寫秋

記不得是幾日前，記不得在哪個地點，記不得在有哪個路人參與的場景中，我只平淡地草草言語過一句，秋天來了，夏天離去了。這是意料之中的故事，春夏秋冬，四季輪回，無須驚訝，亦無須多言。我行走在人群中，踩著秋天的裙裾，于慌亂中來不及駐足欣賞秋的全部，也沒有太足的底氣去寫我想象之中秋的樣子。秋風太及時，而我卻在約定中遲到，這是莫大的過錯，但卻鐘情于秋。它厚重的可以包羅很多種感受，它的莊重不允許隨便和迷糊，讓人清晰地界定出自身莫名的情緒。

此刻已是深夜，也許伴著我的只有窗外的秋風和那沒有輪廓的夜幕。心情是平靜的，我沉浸在這種片刻的閑情中，也絲毫不覺得困。一整天都在東跑西跑，慌忙中擦肩而過我曾經在意的路邊。心中的目的地卻是那間一呆數個小時的教室，忽略了門外的奇遇和景色的變幻，唯有一絲遺憾——未能親身細致地感受它們的開始和結束。

“臨流可奈清癯，第四橋邊，呼棹過環碧；此意平生飛動，海棠樹下，吹笛到天明。”秋的古礦，秋的凝重，讓人的心思也跟著無故的變厚。一脈清流，一枝海棠足以讓人忘記白天的煩躁和快速化的節奏，只想簡單地做喜歡做的事，看觸動心懷的景，讓心靈降溫，徜徉在秋的溫度中。這種溫度沒有冬的凜冽亦無夏的熱情，恰到好處的冷靜，讓人心甘情愿毫無怨言地過好每一個明天，昨日遺留的疲憊和憤懣在秋風的洗滌下一塵不染。我倒真十分認同在勞累一天后不妨走在風中，讓有些許涼意的秋風提提神。

目前的我，不曾有寬裕的時間駐足戶外，對秋之感悟少之又少。但卻記住了路兩邊那些鋪染開來的金盞菊，我想秋的顏色大抵都是那種濃重的黃吧，低調而安然，沒有刺鼻的濃香，只是靜靜地獨偏一偶。如果心情是波瀾不驚，金盞菊就是你的國度。俯身感受葉與葉之間彌留的涼風，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現“楓葉千枝復萬枝，江橋掩映暮帆遲”的圖景。風把風中的我帶到了清泉幽谷中，只有清風明月，萬籟無聲，沒有來自太陽的楊威鞭策著我離開。多希望這秋天的晚風陪我到永久，我只想在月空下沒有負擔地翱翔，沒有水晶似的星星，沒有幽靜曠亮的滿月。只有說不清來自哪個方向的風，雖然這風的氣息是涼涼的，但卻在耳際溫暖呢喃，這片刻輕松的愉悅是這般的夜黑風高所帶給我的。

晚風中思緒凌亂，仿佛自己在到處跑，跑到那些相同的季節不同的空間去。此刻，我仿佛佇立在姥爺家那用紅磚砌成的小花園前，院子里堆著粒粒飽滿的花生，粗糙的外衣在秋風和夜幕中散發出一股暖流，直至心底最深處。已是枯槁的葉上褐色斑斑，黃土顏色的根須掛著曬干還未來得及脫落的泥塊，用水泥鋪成的兩層階梯上臥著那只溫順安靜的小貓。院子的空隙處落有幾片厚重的葉子，恍然間意識到頭頂上方的那顆柿子樹送來的禮物。林徽因的詩中寫道：秋天的驕傲是果實，不是萌芽，生命不容你不獻出你積累的馨芳，交出受過光熱的每一層顏色，點點瀝盡你最難堪的酸愴。這也許流露出果實的些許心聲吧，秋天是見證結局的季節，不管是成長中的酸楚還是委屈，都已不重要，當抖散綿密的憂傷后，倚門靜默在滿月下，就自覺地忘卻過多的言語，用心體會著收獲后少了唏噓聲的那些感動。我由衷地喜愛這種樸實，醇香，溫厚的感覺，時刻汲取著它的味道。

也許你也是孤獨的，但需深知人不可能永遠置身人群中。孤獨是必修課，或遲或早都要面對，又何須悵然。不同心境的人感受秋風也是不同的，有的人認為它加重了愁思和孤苦，有的人則認為它吹散了憂慮和繁雜。不論它是清流沁人心脾還是滄海使人滄桑，都要在如此夜風中找尋自己的一方落腳地，一方能讓我們重新起航的天地。對于下一個明天，沒有了晚風中的哀傷嘆氣，只有黎明后向日葵般的太陽，太陽般的向日葵。

現在依舊是秋風相伴，盞菊搖曳，但我已走過了晚風，走過了夜的秋。歲月極美，在于它必然的流逝，春花、秋月、夏日、冬雪，你若盛開，清風自來。

（總計折算部 鐘慧慧）